2022年10月1日,安東尼奧豬木離開了這個世界。曾經的「燃燒鬪魂」,他愛吃什麼?愛什麼?過著怎樣的日常生活?為了紀念他的三回忌,曾經追隨豬木的攝影師原悅生造訪了他生前經常光顧的名店。(本文為兩回連載中的第一回)
2022年10月1日,安東尼奧豬木離開了這個世界。曾經的「燃燒鬪魂」,他愛吃什麼?愛什麼?過著怎樣的日常生活?為了紀念他的三回忌,曾經追隨豬木的攝影師原悅生造訪了他生前經常光顧的名店。(本文為兩回連載中的第一回)
原文出處
「已經是三回忌了,但我仍然處於失去豬木的狀態。至今還無法去祭拜他。」
這段話來自位於博多西中洲的老字號串燒店「藤よし」的店主早川禎行(外號「サダ」)。2016年,當他父親早川鴻之輔80歲時,サダ接手了這家店。
「藤よし」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49年,由父親鴻之輔和比他大25歲的長兄早川精一以攤販形式開始。精一年輕時曾夢想成為歌劇演員,為此在東京拜入了以歌劇《茶花女》聞名的世界級歌劇歌手藤原義江門下,成為內弟子。他曾與「藍調女王」淡谷のり子共事,家裡至今還保留著淡谷寫給精一的親筆信。
「店名中的『藤』跟『義』來自藤原義江。如果是我來取名字,可能會叫『安豬』或『豬かん』之類的(笑)。」
「博多還有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長兄」,這是鴻之輔在18歲時得知的消息。因為長兄精一與博多的女性結婚,兩人一同從滿洲撤回日本,並開了一家串燒店。鴻之輔於是從新潟來到博多,依靠長兄夫婦,並在料理店學藝後,開始幫忙「藤よし」。1961年11月,鴻之輔在西中洲開了一家以同名經營的分店。博多的串燒起初是用麻雀烤的,後來不僅烤雞,豬肉、牛肉都能烤。「藤よし」的特色是搭配芥末。
サダ高中畢業後曾在大阪學習懷石料理,23歲時因父親生病回到「藤よし」。28歲時他再次前往大阪修行,32歲時在渡邊通開了一家名為「味魂 さだ之輔」的店。「味魂」這個名字顯然是他對安東尼奧豬木的熱愛所致。這家店以供應新鮮魚類而聞名。不過,當父親在2016年滿80歲時,サダ再次回到「藤よし」,並在店內設置了魚池,使其轉型為一家串燒與日式料理店。
サダ一手從魚池抓起一條剝皮魚,熟練地用刀將其迅速處理好並擺盤。
「這個盤子很特別,背後有故事。」
盤子的背面寫著「安東尼奧豬木 倍賞美津子」這些金色字樣。這是1971年11月,豬木與倍賞美津子在京王廣場飯店舉行的那場億圓婚禮上的回禮。他收藏了好幾個這樣的盤子。
「我一點一點地收集起來的。」
對豬木的喜愛竟達到這種地步,我忍不住笑了,心想:「真是太了不起了。」
サダ的父親為了增加女性顧客,將烤台從備長炭換成了電烤爐,這樣可以避免顧客的和服或衣服沾上煙味。他的父親堅信:「只要選擇好食材,擁有技術和經驗,不管是用炭烤還是用電烤,都一樣可以烤得很好。」
年輕時的サダ不僅是豬木的粉絲,他還想成為豬木的弟子,甚至想加入豬木所在的新日本摔角。
「那時正好是安東尼奧豬木說要騎越野摩托車跑絲綢之路的時候。我店裡有一位小我一屆的後輩,他的父親是一位專畫絲綢之路的畫家。他對我說:『其實我父親認識豬木。如果你這麼喜歡他,我可以問問我爸。』」
サダ第一次見到豬木是在橫濱體育館,30年前,豬木開始他的引退倒數比賽,這場是他1994年9月23日對戰Willem Ruska的第二場比賽。
「我還記得坂口征二先生像一尊怒目金剛一樣站在休息室走廊上。而我是被橫濱經營老人院的朋友帶進了豬木所在的房間。我當時緊張得不行,鼓起勇氣直接請求加入新日本摔角。豬木的反應大概就是『哦,是嗎』這樣。」
當然,之後並沒有收到任何聯絡。第二次見到豬木是1995年3月19日,在愛知縣體育館。
「那次也是引退倒數賽,豬木對戰藤原喜明。我是由名古屋的推廣者富野徹三帶去的。我在豬木面前做了無數次深蹲,我可以做1000次,甚至2000次。儘管他最後只說了一句『下次再來』就結束了……。當時名古屋豬木事務所的酒井滿天也在場。我給大家都遞了名片後便離開了。」
對於豬木來說,可能只是覺得有個粉絲來拜訪他吧。
「1995年參議院選舉前,富野先生打來電話,說豬木要在福岡開設選舉事務所,想請我幫忙,並且會從東京派一個人來支援。那個人就是現在擔任NOAH取締役的武田有弘。那時候武田剛從大學畢業,想進新日本摔角的辦公室。他當時還在水道橋的闘魂SHOP打工,等著新日本摔角有空缺。我們那時候沒有手機,只能通過書信聯繫,彼此互相鼓勵『加油!』我和武田現在還是很好的朋友。我們一起立廣告牌,還召集人來分發宣傳單。」
豬木在福岡停留了一晚,之後便前往大阪。過了一陣子,サダ接到了一通電話。
「是滿天先生打來的。他說我做得很賣力,謝謝我。還說豬木問了句『那個人是誰?』。」
從那以後,每當豬木來福岡,サダ便會去機場接他。
「那次是白覆面事件在福岡巨蛋發生的時候。我正準備看完比賽回家,武田過來說,豬木會長想去你那兒吃飯。我當時店休息,什麼都沒準備,真是手忙腳亂。」
2000年5月5日,豬木戴著白覆面,身穿柔道服,走在福岡巨蛋的舞台上,擔任小川直也和村上和成的助手。當晚,豬木與小川等人來到了サダ的店裡。
「豬木先生當晚喝得酩酊大醉。他一口氣喝了四升泡盛。豬木先生喜歡吃生魚片,冬天時最愛吃河豚。他還會搭配明太子和海膽等。跟著他到處走的時候,吃到的東西都不同,那可是每人要花10萬日元的套餐呢。但我覺得豬木最享受的時候,應該是在客人都離開後,他坐在包廂裡抽雪茄的那一刻。」
サダ望著遠方,回憶著過去。
「記得有個叫『最後的鬪魂』的YouTube頻道。在某集裡,豬木提到『福岡有我的一個親戚』。親戚?他這麼說讓我非常感動。」
豬木偶爾會打電話來。「喂,你還好嗎?店裡怎樣?」「還是負債纍纍啊」「這可不行,要加油啊」「你有孩子了嗎?」
「那是我還不到30歲的時候,滿天先生聯繫我,說『豬木想讓你來東京當他的秘書』,還提出了月薪。我當時真的考慮要不要去東京。我對當時和我同居的女友(現在的妻子美樹)說:『一起去吧。』她卻回答:『你要就自己去,我們就分手。』因為她是美容師,有技術,我想她應該能應付,但最終我還是說服了豬木,告訴他我想結婚,這件事就作罷了。」
サダ問道:「原先生,你知道豬木最後一任妻子橋本田鶴子是哪裡人嗎?」原回應說:「我不太清楚,東京人吧?」サダ接著說:「看起來她是這麼說的。」
「豬木先生有時會來這裡,完全不涉及工作。有一次我從機場接到豬木會長和田鶴子(ズッコ)小姐,我們開車經過稻田,周圍只有幾戶人家。突然,田鶴子小姐說:『在那裡停車。』她在其中一戶人家前喊了聲『喂~!』,裡面就走出一位男子。那是她的老家。我們進去喝了茶。田鶴子的『田』字,原來就是稻田的田。她曾在柳川的一所攝影學校就讀。原來她是福岡縣人,來自田川,這是五木寬之暢銷小說《青春之門》的背景地,也是個煤礦小鎮。事實上,我妻子也是田川人,當我提到『香春』這個地名時,田鶴子驚訝地微笑了。她和我妻子是同鄉,所以她對我妻子特別疼愛。」
「有時會有一些搞笑的聚會,田鶴子小姐會特別指定邀請我妻子參加。田川是個鄉下地方,從博多開車過去大約要一個半小時。田鶴子會去見她的老朋友,而豬木先生則會去香春的柿下溫泉,那裡是以高濃度的氡溫泉聞名的。」
我們聊天的同時,櫃檯對面有一位資深的職人正在烤肉串。
「他是我們店裡最資深的員工,從19歲開始,專心做烤肉串直到45歲。可以說,他在這方面已達到極致,就像摔角界的木村健吾或藤原喜明。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專門烤肉串,雖然沈默寡言,但真的是個好人。」
店裡烤著一些在東京不常見的串燒品項,如「オクタン」、「ベンテン」、「ダルム」、「ペタ」,都烤得色澤誘人。
「有時我也會自己來烤。在之前的店裡,我是唯一的廚師,所以什麼都得自己來。回到這裡後,有專業的人在,我就少動手了。豬木會長喜歡吃ベンテン和カシワ,還有刺身。冬天他喜歡吃河豚,但在這裡カワハギ可以吃上10個月。」
店裡還掛著幾件豬木簽名的物品。
「我總是想請他再簽名,但不太好意思開口。豬木會開玩笑說:『還想要我的簽名嗎?沒有了!』不過,之後他還是會拿出粗粗的麥克筆說:『好吧好吧,爺爺說過,不要丟臉,也不要讓字跡難看。』」
2019年1月,豬木因工作來到福岡,從除夕開始就和サダ先生一起度過。
「我以為他會說想吃河豚,所以提前準備好了活河豚。當時,田鶴子女士對我說:『サダ,拿來吧,豬木會長說他願意在任何東西上簽名。』在之前的店裡,我曾請滿天先生幫忙,讓豬木會長寫了一塊寫著『味魂』的木製招牌。這塊招牌很棒,所以我把它直接掛在『藤よし』店門前。我問豬木會長,是否可以再寫一塊招牌。」
於是,新的「藤よし」招牌就這樣誕生了。現在它被固定在店門口,而背後原本的「味魂」字樣已無法看見。貞田先生在之前店裡使用的名片上,也有豬木親手寫的字。
「我父親現在已經88歲了,但他仍然精神很好,每天白天都會來店裡,晚上則是在家裡喝酒。」
說著,サダ拿出了豬木和他的父親鴻之輔先生的合照。
サダ有一個從未告訴豬木的秘密。他始終無法放棄成為摔角手的夢想,於是他以覆面摔角手「スペル・ボンベロ」(消防士)的身份,在當地擂台上活躍了約10年。他的擂台名字來自他在消防隊的經歷。不論豬木是否知道這件事,他從未提起過。サダ一再強調:
「我還是無法接受豬木的離去。即便我有妻子和孩子,還是曾經想追隨他而去。因為我的一切都是豬木。我想豬木先生可能會罵我:『你這傻瓜,別說這種話。』但我常常夢到豬木先生。下次我想帶著柿下溫泉的泥土和水去拜祭他。」
サダ抱起了他的長子寬太郎。
「這傢伙,從3歲開始就會做出豬木的表情。」
他的兒子名字中的「寬」字,是他打電話詢問豬木後,取自豬木寛至的「寛」。店裡張貼的海報上寫著:
「目標是第三代,迎來100週年!追求更美味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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