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蘭濱田(濱田廣秋)於 2 月 15 日在墨西哥聖路易波托西的一家醫院與世長辭,享年 74 歲。(文:原悦生)
格蘭濱田(濱田廣秋)於 2 月 15 日在墨西哥聖路易波托西的一家醫院與世長辭,享年 74 歲。(文:原悦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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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別住飯店了,來我家吧」,這句話是 1978 年 8 月,濱田對我說的。當時正值藤波辰巳在墨西哥城的 Palacio de los Deportes(體育宮) 擊敗了Ray Mendoza,成功衛冕 WWWF(現 WWE) 次重量級冠軍後。
濱田與妻子 Vicky及兩個女兒 Xóchitl 和 Jana一起生活,而小女兒 Ayako(文子) 則是在之後才出生的。當時,他住在墨西哥城改革大道上的一棟高層公寓 「スイーツ・テクパン」 15 樓。只要告訴計程車司機建築名稱,對方就能直接開到目的地。當時我還是學生,很幸運的可以寄宿在濱田家裡。大約一個月的時間,儘管我的西班牙語幾乎為零,但透過這段共同生活,我逐漸對墨西哥的文化與習慣有了更多了解。

筆者在日本第一次拍攝濱田比賽,是 1972 年 3 月 新日本職業摔角旗揚系列第8戰水戶大會。當時他在開場第一場比賽中與藤波進行單打對決,這時的濱田才剛出道不久。
由於體型嬌小,在新日本時期,他的擂台名是「Little濱田」。但 1975 年遠赴墨西哥後,他改名為「格蘭濱田」,展開輝煌的摔角生涯。他高速且俐落的比賽風格深受歡迎,並贏得了「小巨人」的稱號。他曾奪得 EMLL(現 CMLL) 旗下的 NWA 世界中量級冠軍,並且在當時墨西哥摔角界明確分為正派與反派的體制下,作為正派摔角手獲得了極高的人氣與豐厚收入。他甚至被冠上 「Mariposa(蝴蝶)」 這個暱稱。

當時,墨西哥老牌摔角團體 EMLL 正面臨新興勢力 UWA的強勢競爭,大批選手被 Francisco Flores挖角至 UWA。UWA 於 1978 年 8 月至 9 月的五個星期日,連續舉辦五場大型賽事,每場都在能容納 25,000 人 的 Palacio de los Deportes(體育宮) 舉行,聲勢如日中天。

濱田的家十分舒適,他特意為我準備了一間臥室,而 Vicky也經常親自下廚。我們的午餐通常會在幾家日式餐廳輪流解決,例如今天去「だるま」,明天去「大黒」,後天則是「東京」。除了採訪,我也趁機遊覽墨西哥的古跡。然而,一到比賽日,我便會在傍晚搭上濱田的車,前往會場。每當我們抵達會場,總會有一群孩子立刻湧上來。他們會爭相幫摔角手搬運行李,因為幫忙搬行李的話,就能獲得免費入場的資格。這讓我更加深刻地體會到,濱田在當地的受歡迎程度遠超我的想像。甚至在宣傳海報上,他的名字也被特意放得特別大。
第一次觀看墨西哥摔角的場地是在帕丘卡。我們搭乘濱田的車前往,但途中有不少未鋪設的道路,顛簸得厲害。那時正值 El Solitario與 Perro Aguayo的ㄎ抗爭開始之際。我記得當時反覆練習「Aguayo」的發音,結果聽起來幾乎像 「Awaiyo」。
隔天,我們來到霍奇米爾科。El Solitario 也在那裡。我心想,果然還是得和 Solitario 拍張合照才行。於是,我馬上請濱田幫我拍照。由於我總是跟著濱田跑 UWA系統的比賽場地,因此從未看過當時仍隸屬 EMLL的佐山聰比賽。雖然我曾在飯店或攝影訓練時與他碰過面,他也來過濱田家,我們聊過天,但後來回想起來,還是覺得應該至少去看一次他比賽才對。

當時的墨西哥摔角界,真是名將雲集。不僅有Killer Khan,還有 鐵人Lou Thesz,甚至 「摔角之神」Karl Gotch也在。回想起來,能在那樣的時代親身經歷,真是太棒了。

在濱田家唯一讓我覺得有點棘手的事情,就是他會為了釣魚而一大早把我叫醒。其實我並不討厭釣魚,但問題是我們出發的時間居然是凌晨三、四點。
我們驅車兩個小時,來到像有山賊出沒的托盧卡深山中的一座湖泊。我們三個人——濱田、他的墨西哥釣魚老師,還有我,一起釣鱒魚。但這魚可不是那麼好釣的。然而,濱田卻異常耐心地垂著一條沒有浮標的釣線,就這樣坐著等待。

我的西班牙語剛開始稍微能聽懂一點時,卻鬧出了一場笑話。出門前,我聽到濱田和 Vicky聊天時說了 「Esta Noche」 和 「Tempura」,於是我興奮地以為 「今晚吃天婦羅!」。結果當晚回家,Vicky 開始烹飪的卻是牛排。我滿腦子已經準備好吃天婦羅,於是疑惑地問濱田:
「你不是說今晚吃天婦羅嗎?」
濱田一聽,立刻笑噴了。
「哈哈,那個啊……我們說的是『Temprano』,意思是『早點回來』啦!」
和濱田一起,我跑遍了墨西哥的各大摔角會場。有一次,濱田甚至和Lou Thesz組成雙打。那場比賽的場地不是很大,是一座鬥牛場。比賽前,濱田拿了一塊麵包給我。我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,結果嘴巴瞬間灼燒般的疼痛——裡面竟然塞了幾根生的青辣椒!原來,我被濱田耍了。當時的墨西哥國內線航班,飛機上的機內餐竟然也會附上這種辣椒,而乘客們甚至會像零食一樣嘎吱嘎吱地直接咬來吃。看來,在墨西哥,這應該算是很平常的事情吧。
到了1979年,濱田為了參加系列賽事回到了日本。這正是墨西哥摔角正式進入新日本摔角的時期。Perro Aguayo、Baby Face等選手陸續登場,濱田的比賽也開始在電視上播出。
關東近郊的比賽,我們通常都一起開車去。有一次,比賽結束後,我們還去了濱田的老家——前橋,甚至一起睡在暖桌底下。我對濱田說:「我不認識路啊!」於是他接手開車,但沒多久就開到了右側車道。這是墨西哥開車的習慣不小心帶出來了,當下真的很危險。
濱田特別喜歡柏青哥。或許是因為在墨西哥沒辦法玩吧?雖然我從沒和他一起去過,但他在日本的時候,總是會四處尋找柏青哥店。

「下次你來墨西哥時,幫我帶點泡麵吧!」
濱田很愛吃拉麵。1986年,當我去採訪世界盃足球賽時,特地帶了兩箱、各 30 碗的泡麵過去。他看到時,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。
在 UWA,濱田先後奪下世界中量級、輕重量級、次重量級的冠軍腰帶,之後更成為 WWF(現 WWE)輕重量級冠軍,並與虎面有過精彩對決。
他是一名連結墨西哥與日本的傳奇摔角手,1984年,他參與前田日明等人創立的 「Universal Pro Wrestling」(舊 UWF);1986年,他成為ジャパン女子摔角的教練,甚至還在女子擂台上與大仁田厚對戰;1990年,他參與創立了 「Universal Pro Wrestling(Lucha)」,但這個團體後來解散;之後,他先後回到新日本摔角,再加入陸奧摔角,後來成為自由選手,持續活躍於日本與墨西哥的擂台。他的最後一場比賽是在2018年。

「2026年,墨西哥又要舉辦世界盃了,得找個機會去見濱田啊。」筆者和認識他多年的朋友曾這樣說過。但這個約定,終究無法實現了。濱田比筆者年長 5 歲,卻總是聊得來。
濱田是個怕寂寞的人。有一次,我們在東京喝完酒後,他對我說:「送我回家吧?」但筆者卻把他塞進電車,對他說:「你還是早點回去吧。」
濱田,願你安息。希望你能釣到大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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